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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黑到看不见的森林小路，今天的鬼火似乎变得异常昏暗，像坏掉了一样不停闪烁着微弱的灰白。凝儿在森林里狂奔着，短短的毛发擦过欧石楠，摩擦的尖叫与她的一次气喘刚好在同一拍上。
她潜意识里弥漫着恐惧，好像自己会失去什么。
她本是在捕猎的，但不知为什么会想起今天的森林大会。是的，她几乎要忘了它了。
她急促地停下，那棵高耸的银杏树清理掉周围的竞争者，开辟出让乳白色圆月的光线射下的一片空地。那里都是猫，满满当当地坐在，可是却不能够看到他们清楚的面貌。此刻，他们全部转过头来看着凝儿。
凝儿了抬起头来，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们的脸，根本看不清细节，全是色块；不同颜色的眼睛那霓虹灯般的瞎眼的光泽混合在一起，几乎变成白色。
然荫开口笑了一下，和平时相比声音有点支离破碎，如同初音未来的消失中的机器人一样沙哑：“凝儿，今天晚上的森林大会，你来晚了哦。”
“啊……对不起呢。”小巧的短毛母猫的身子有点缩紧，“因为，已经差不多快忘了还有这件事了……”
“那么别磨蹭了，快开始吧。”小V坐在银杏树的一根树枝上开口说，声音一样有些扭曲，“我们还要讨论联合抵御泼皮猫的策略呢。”
“不要像上次那样提牺牲浆果族的提议就可以了。”迪默用射着浅琥珀色光的瞳孔照着小V，但即使曝光严重，黑色的身影依然像游魂一样模糊不清。
“弱者都会被抛弃的。”伊羽表示观点。
“我们可不是弱者！”啵酱在底下对伊羽嘶吼，尾音到末端有种刮黑板一般的刺耳。
“只会吵架吗？灵血氏族和浆果族的家伙。”契约嘲笑道。
“然而现在我们连个方案也没讨论出来，真是对不起夜烈族啊。”褫烈甩着鲜红的尾巴吐槽，“是不是？凝儿，你好像在走神。”
“噢抱歉。”凝儿一边回答一边抬起头，看见的褫烈原来是伤疤的右眼变成粉色的糊状。如果她能看清每只猫的容貌，听清每只猫的声音，这个场景就回变得异常温馨美好——即使它是几乎要吵架的场面。这是个骗局，让猫压抑而神经错乱，凝儿想。
在森林大会结束的时候，没有猫说话，大家都对边上的家伙熟视无睹地赶路一般离开。凝儿环顾全场，试着盯住他们，把每一只猫的面孔都记下来。不行，她就像高度近视了一样。
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转身的一瞬间，琥珀色的丝状散开的虹膜跳入意识，边上是可以清晰可数的黑色毛发。凝儿吓了一跳，向后跳了一步。噢，是瞳，那个已经离开黑森林的泼皮猫首领，他回来了！凝儿惊喜地跳了起来，瞳却用爪尖戳她的眼睛，干涩地说：“鼠目寸光的家伙。”
凝儿本能地用力闭眼，什么事都没有。她再次睁开眼，面前是银杏树空地，她趴在银杏树上。
是梦，我睡着了。
凝儿记起来了，她之前对没有事件发生的黑森林放弃了，没多想，狠下心走了。不过她认为只是自己走了并不影响什么，黑森林会因为一代又一代的猫而一直存在——天啊，她居然一直这么蠢蠢地相信着。直到今天，她忍不住跑过来看看这个充满了美好回忆的地方怎么样：没有猫捕猎，没有猫巡逻，没有猫训练，浆果族营地空空荡荡，沿途几乎没什么生命的气息。她无论怎么一遍遍呼喊着她的族猫的名字，都已经无法再有回应，关于他们的记忆也模糊不清起来。她终于放弃了挣扎，因为时间已晚，准备在银杏树上睡一觉就放弃相信这儿还有猫的事实。
真是讨厌，已经老了吗……凝儿仰头做了个新房四十五度仰望夜空的动作——没有星星——从枝桠上一个空翻点地，确认自己没老。
“凝儿？是你吗？”空地边缘、曾经通向魂族的道路边上灌木从中，钻出两只好像被月光镀上银白铝制致密氧化层样的银闪闪的毛球。凝儿简直哽住了喉咙，池云和莺儿还在呢！“是我！”她大喊道。
母猫们跑向对方，互相蹭着皮毛，就算是池云的厚实颈毛都无法抑止她舒适的呼噜声要散发出来。“我来这边看最后一次魂族营地就碰巧遇见你了，这是缘分吧！”
“诶？你们也是今天来的吗？ ”巧妙得不可思议 ，她们之前可没有约好。
“只能今天来了。”远处那只闪着绛橘色瞳色的母猫从浆果族领地通向这里的路亦步亦趋地过来说，“天约好的，这个时候。”
莺儿笑了一下：“是啊，我们算是最后一批猫了。”
池云什么时候开始边上没有一群猫围着了？莺儿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善解猫意了？植物叶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尾音加“呐”的口癖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包括凝儿自己感受到自身的中二气息已几乎殆尽。
她们四个一起又游览了带着许多回忆的地方：狂暴黑熊已经死了，腐臭的尸体被白软的蛆虫钻空，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清澈小溪的水完全干涸了；连触林那里那群猫在木头上刷着的黑历史涂鸦都几近漫失。
好吧，没什么回忆。四只猫这么一致认同着，离开时尾尖僵直地往腹部靠近，干涩地告别，分道扬镳。
植物叶往正东方向——那片被人类开发的荒地，长满狗尾草和野燕麦，零星点缀了枸骨——走去。
也许还有猫？植物叶转过头凝视黑森林几秒，她发现自己从没有特别注意过黑森林的全貌——那黑紫色的大片树木突兀地卧在一片高地上。
我没必要骗自己，植物叶想。
黑森林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过渡和渐隐。取而代之在她视野范围内的是个透明的罗兰色阶梯，那个阶梯就这么通到天上去了。
她很久以前曾经想走上那个阶梯，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她根本触碰不到那个透明的鬼东西。
植物叶如今知道那里曾有个森林的，但现在去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她却分明看见不能够踏上的阶梯上有只白老鼠，长着病态的粉色眼睛。
“我一定是眼花了。”